某日讀書 ,想 起 幼 年讀過的一首 詩 ?!?月 黑 見 漁 燈 ,孤光一點螢 。微微風簇浪 ,散作滿河星 ?!睂?的 是詩人夜晚 在船上所見的景象。孤零零的漁燈就像那孤零零的螢火,映照在微風卷起的層層細浪里,好似無數(shù)繁星灑落在河面上。這種由靜至動的景象,以簡潔的語言寫來,富含微妙的情緒變化,足見詩人細致入微的觀察力。
詩人叫查慎行(1650 — 1727),浙江海寧人。我正在讀的就是他寫普洱的詩:“ 猩猩貼地坐鋪氈,紅點酥油一樣鮮。普洱團茶煎百沸,偏提分賜馬蹄前。”“ 猩猩 ”是一種獸名,按古籍說法,其聲如兒啼,能說人言。
酥油是用牛奶或羊 奶 中 的 脂 肪 提 煉 而 成 的 。“ 普 洱 ”句 是 說 軍 中 人 數(shù) 眾 多 ,需要不停地煮茶,故云“ 煎百沸 ”,所煮團茶為緊壓茶。偏提即酒壺?!?馬蹄前 ”句突出了軍中行樂場景。有酒有茶有動物,大家自然玩得開心。
查慎行 30 歲時,隨老鄉(xiāng)楊雍建到貴陽赴任,寫了從軍
詞 10 首,軍中行樂詞 10 首,上述即行樂詞之一。舉人出身的查慎行有過一段隨侍皇帝的經(jīng)歷。1706 年有好幾個月,他一直跟著康熙,受上賞,作《 謝賜普洱茶 》。詩云:“ 洗盡炎州草木煙,制成貢茗味芳鮮。筠籠蠟紙封初啟,鳳餅龍團樣并圓。賜出儼分甌面月,瀹時先試道旁泉。侍臣豈有相如渴,長是身依瀣露邊?!?/p>
據(jù)史料記載,這年五月間,京畿一帶出現(xiàn)旱情。但是,自五月二十一日起,連著下了五晝夜大雨,有效地緩解了旱情 。此后 ,查 慎行被賜普洱茶 ?!?炎 州 ”泛 指 南 方 ,詩中用來指代云南?!?味芳鮮 ”表明詩中所說的普洱茶是當季新茶。
當然,也可能是旱后新雨,喝茶人的心情不似旱災時那樣焦灼,從容了許多,茶的味道也因此變得甘芳鮮美。
“ 筠籠 ”句寫作為貢茶的普洱茶使用蠟紙封裝?!?鳳餅 ”句寫普洱茶的形狀,以宋代貢茶龍團鳳餅作比,說明這是餅茶?!?瀹時 ”句言取道旁泉水煮普洱茶。結合查慎行當時行程來看,假設他在途中烹茶,取用者應是西北地區(qū)泉水。
據(jù)說,司馬相如患有消渴疾(糖尿病)需要大量喝水?!?侍臣 ”句用這個典故,意在指出這是皇帝賞賜的普洱茶,不要隨意去喝掉。瀣露就是葉子上的露水,意在說明人在旅途?!?長是 ”句是說將普洱茶隨時帶在身邊,作為傍身之物。查慎行的這首詩表明,普洱茶在康熙朝就是貢茶,而不是等到雍正時才入貢皇家。
查慎行在康熙朝受寵,皇帝親書“ 敬業(yè)堂 ”匾額相賜,也曾當過那個時代的罪臣。其改名慎行,字悔余,意在提醒自己要謹言慎行。海寧查氏家族后裔中,最為大眾熟知者,首推寫武俠小說的金庸,本名查良鏞。如果我們還讀點新詩,可能會知道穆旦,其與金庸是叔伯兄弟,本名查良錚。
原文刊載《普洱》雜志
文 | 李明
來源:普洱雜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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