洗茶之禮自古有之,作用有二:一為“去塵”;二為“醒茶、潤茶”,以喚醒茶質(zhì),便于茶葉的舒展和茶汁的浸出。前者是從清潔衛(wèi)生的角度而行洗茶之儀,后者則是為更好地品味茶之香氣和滋味而設(shè)洗茶之禮。人們在沖泡烏龍茶、黑茶、普洱茶、紅茶等茶時,往往習(xí)慣把第一泡茶水倒掉,并稱之為“洗茶”。
對于“洗茶”,今人常誤以為由于茶葉不潔,因此要洗茶,甚至一些茶人也如是解釋洗茶的作用。其實不然,“洗茶”自古有之,除“去塵”之義外,亦有“潤茶、醒茶”之效,主要是為了更好地品味茶的香氣和滋味。“洗茶”不僅是茶飲時的一道必要的程序,同時它還是中國五千年飲食文化和文明禮儀於茶飲時的一個體現(xiàn),含蘊著中國茶道的精神內(nèi)涵、文化底蘊和高雅深沉的審美情趣。
孔子《論語·鄉(xiāng)黨》篇中提到:“食不厭精,膾不厭細。食饐(yi,音‘易’)而餲(ai,音‘愛’,饐與餲同義,都指食物腐敗變味,但餲的程度更重),魚餒(nei,音‘內(nèi)’,魚腐爛為餒,肉腐爛為敗)而肉敗,不食。色惡,不食。臭惡,不食。失飪(意指烹飪火候失當(dāng)),不食。不時,不食。割不正,不食。不得其醬,不食。……”
此段文字反映了中國自古以來的飲食文化思想和審美情趣,其主要內(nèi)涵有兩層:一是飲食要講衛(wèi)生,這是減少疾病、增進健康的重要措施;二是飲食制作時應(yīng)講究選料、加工和烹調(diào)方法,不可粗制濫造。沏泡茶葉所含有的“洗茶”之程序,正是這種飲食文化在茶飲上的一種表現(xiàn)形式。洗茶一可以去除中茶葉中可能夾雜的灰塵等不利身體健康的雜質(zhì),二可以通過“醒茶、潤茶”迅速將茶湯品質(zhì)提高到一個較高的水平,使飲茶人更快、更好地品飲到最佳口味的茶湯。
洗茶之禮源自唐宋,然因各朝制茶方法不同,飲茶習(xí)俗有異,洗茶之表現(xiàn)方式亦有所不同。唐宋之時,茶葉加工時是先將鮮葉蒸熟后搗碎,將碎茶制成團茶后再供烹煎飲用,而明代以后,制茶方法發(fā)生重大變革,由蒸青團茶變?yōu)楹娉粗频纳⒉瑁枞~不再蒸熟搗碎,而是整葉烘炒,飲用時不用煎茶,而改用熱水沏泡。相應(yīng)地,飲茶禮儀及其表現(xiàn)形式都隨之有一定的變化,洗茶亦如是。
唐時洗茶未成為一道專門的程序,洗茶主要表現(xiàn)為烹茶時去掉第一煮時的水沫,以其味不正,影響后面的飲用,陸羽《茶經(jīng)·五之煮》中有:“第一煮水沸,棄其沫之上有水膜,如黑云母,飲之則其味不正。”之說。后世則將洗茶單獨列為煎茶的一個重要環(huán)節(jié),明代《茶譜》(錢椿年編,顧元慶(1487~1565)刪校)對前朝及當(dāng)時有關(guān)茶之制造和品飲的方法進行了總結(jié)?!恫枳V·煎茶四要》載:“一、擇水……。二、洗茶:凡烹茶先以熱湯洗茶葉,去其污垢、冷氣,烹之則美。三、候湯……。四、擇品……?!?/p>
由此可知,洗茶有兩層含義,一為洗去茶葉上的塵垢,二為洗去茶葉的冷氣。由于茶葉鮮葉從茶樹上采摘下來后需經(jīng)過多道工序才能制成可以飲用的團、餅茶(唐宋時茶的樣式)或片狀散茶(明以后至今的茶的樣式),其中偶雜有如茶灰、塵埃等物,經(jīng)注入沸水即倒掉,可迅即去除,這是洗茶的清潔衛(wèi)生之功效。此外,近年來,由于茶葉在生長和采摘過程中,表面可能會有殘留的農(nóng)藥,洗茶操作可以起到清除農(nóng)殘的效果。
茶葉如何會有冷氣呢?由于茶葉采摘加工后,一般不會馬上飲用,特別是明代以后,茶葉加工方法發(fā)生重大變化,由原先的蒸青團茶到炒制的散茶,剛加工完的茶葉火氣較大,為避免上火一般都要將茶葉在干燥的環(huán)境中保存一段時間后再飲用。而茶葉存放一段時間后,火氣雖褪,卻添冷氣,如果存放時間較長,還會有陳氣。
而近代以來,在貯存茶葉時,為保持茶葉的內(nèi)質(zhì)盡可能少的發(fā)生不利變化,常將茶葉存貯在冰箱中,這更增添了茶葉的生冷之氣。此時如果將茶葉拿來直接沏泡飲用,第一道茶的滋味和香氣就不會好。就如人一樣,熟睡一晚后,清晨剛起來時尚有困意,沒有精神,這時如果伸伸懶腰,活動一下,精神就提起來了。茶葉也一樣,在存放一段時間后,也需要“醒一醒”,洗茶就可以去一下茶葉的“困意”――生冷之氣。經(jīng)過洗茶后的茶葉再進行沏泡,其茶湯的香、味要較未經(jīng)洗茶就沏泡的茶湯更佳。
洗茶對烏龍茶尤為必需。傳統(tǒng)上烏龍茶在加工完后并不馬上飲用,一般要存放至少半年以上再飲用,一是為了去除火氣,避免上火,二是茶葉存放一段時間后苦澀味會下降,飲用時口感和香氣都會更醇和,所以過去烏龍茶的陳茶價格要比新茶價格高許多。
但茶葉存放時間久后,第一次加水時茶湯往往有生冷之氣和陳腐之氣,因此就需要用洗茶來減少這種負面影響。洗茶除了有“醒茶”作用外,還有“潤茶”的效果。明代以后,茶葉是整片鮮葉進行炒制(或烘制),烘炒過程中,茶葉被揉捻擠壓變形,這樣制成的茶葉在沏泡時必須先舒展開來,茶汁(即茶葉的有效成份)才能比較容易浸出。洗茶這一過程的加入有利于茶葉的舒展和茶汁的浸出。因此,經(jīng)過洗茶后再沏泡的茶湯,不僅香氣和滋味無生冷、陳氣,而且茶湯的品味能更快達到最佳效果。
由此可見,洗茶的目的除了清潔衛(wèi)生外,更主要的是為了去除茶葉的冷氣和陳氣,方便茶葉的舒展和茶汁的浸出,使飲用者能更好地品賞茶的香氣、滋味。今天,茶葉加工制作的衛(wèi)生情況已經(jīng)有了更大改善,清潔茶葉已不再是洗茶的主要目的,“潤茶、醒茶”才是洗茶最根本的意圖。
洗茶時有兩大注意事項:
一、洗茶的時間不可過長
根據(jù)有關(guān)實驗,茶的香氣成分以及一些對有益人體的成分,如茶多酚、氨基酸、醚浸出物等,在第一次加水后3秒即開始浸出,若超過3秒鐘倒掉茶水,上述茶中的有效成分就會損失。因此洗茶時,水注入后應(yīng)盡快將水倒水,不可停留過長時間,免得茶葉中有效成分的大量損失。
二、對名優(yōu)綠茶來說,洗茶的水溫不宜太高
名優(yōu)綠茶采用早春嫩芽制作,如果以沸水洗茶,會破壞茶葉中的茶氨酸、維生素等有效成分,同時茶葉中的芳香物質(zhì)在此過程中會大量揮發(fā),從而影響后續(xù)沖泡的茶湯品質(zhì)。因此,一般應(yīng)采用低于80℃的熱開水進行洗茶操作。而對于烏龍茶而言,由于采用的是較為成熟的茶菁加工制作,因此可以采用沸水進行洗茶操作。
洗茶之禮古已有之,并隨著時間變化,其作用和規(guī)制也不斷發(fā)生變化,而不變的乃是蘊藏於其中的中國茶道之真義、源源流長的中國飲食文化精髓和博大精深的五千年中國文化禮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