燒一壺水,泡一杯茶,觀其形、聞其香,然后輕輕呷一口,任憑茶水在舌邊齒間蕩漾,滋潤喉嚨,再吸一口氣,讓滿口余香在肺腑間蔓延開來,滌盡一切的疲憊、煩惱和世間塵埃,仿佛間人醉了,朦朧中久久不愿醒來……這種感覺,是無數(shù)品茶人孜孜以求的尋韻。茶韻,千古以來不知有多少嗜茶客為之傾倒、臣服?
品茶之人,無不苦苦追逐茶韻?;叵肼松?,喜歡喝茶并非圖茶的芳香與濃郁,而是尋找已然鑲嵌在生命中的茶韻!那可是一種超脫物質(zhì)之外的精神感受,如涓涓細流,如飛流瀑布,如洶涌波濤,直達肺腑,蕩氣回腸,沁人心脾,震撼人心……
何謂茶韻?常常與眾茶人煮茶討論,有的說是氣,有的說是味,有的說是神,有的說是道,有的說是禪……眾說紛紜,莫衷一是。
韻在何方?韻在茶中,亦在茶外。北宋范溫如此說“有余意謂之韻”,就象“聞之撞釧,大聲已去,余音復來,悠揚婉轉(zhuǎn),聲外之音,其是之謂矣”。茶韻不僅僅是茶的形、色、香、味,而是品茶的一種體驗、一種意會、一種感受,是品茶之后產(chǎn)生的愉悅、空靈,以及那浮想聯(lián)翩的夢幻,還有那一種神怡之感、飄逸之感、逍遙之感!
韻似有形,更像無形。喝茶的人常說,好茶妙不可言,似乎在說茶韻“只可意會,不可言傳”、“悠然心會,妙處難與君說”!其實,感受過茶韻的人永遠忘不了那種昏眩、快慰是那么的真真切切,實實在在啊。她深藏不露,卻霸氣逼人!
韻存于茶,更在于人。有人說,茶韻是飲茶人個人修養(yǎng)、審美標準與天地精神的結合,茶的香、味進入人的腑臟之后與人體生氣共同產(chǎn)生的一種氣息,由茶及人,由人及茶,循環(huán)往復,而韻高致清……由此看來,茶韻是人與大自然的天然之和。
韻,古時指聲音。《說文解字》曰:“韻,和也。從音,員聲”。后來,其涵義不斷變化、擴大,如神韻、氣韻、風韻,指的是一種感官反應,一種精神狀態(tài)?!豆茏印吩疲骸办`氣在心,一來一逝,其細無內(nèi),其大無外?!闭f的就是韻。宇宙之間,萬物皆各有其韻:山韻、海韻、風韻、雨韻、松韻、竹韻、梅韻、蘭韻……
茶韻由來已久,古人早有種種描述。如唐代盧仝《七碗茶歌》:“一碗喉吻潤。二碗破孤悶。三碗搜枯腸,唯有文字五千卷。四碗發(fā)輕汗,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。五碗肌骨清。六碗通仙靈。七碗吃不得也,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?!钡搅说诹?、七碗,便進入飛升迷幻的境界。唐末徐寅贊武夷巖茶:“臻山川精英秀氣所鐘,品具巖骨花香之勝?!彼未吴浴吨x故人惠建茗》詩曰:“左礪沸香殊有韻,走瓷涵綠更懷空?!痹畹螺d《陽春曲·贈茶肆》寫道:“風韻美,喚醒睡希夷”、“風韻煞,到底屬陶家。”明代李時勉《章郎中送茶》曰:“玉堂曾是夸風韻,何以陶潛樂醉眠?!痹S次紓《茶疏》描寫:“韻致清遠,滋味甘香,足稱上品?!鼻宄赫骡牎稓w田瑣記》品論:“今之品茶有四等,一曰香,花香、小種之類皆有之,今之品茶者,以此為無上妙諦矣。不知等而上之,則曰清,香而不清,猶凡品也;再等而上則曰甘,香而不甘,則苦茗也;再等而上之,則曰活,甘而不活,亦不過好茶而已?;钪蛔?,須從舌本辨之,微乎;微乎!”活指的就是韻。
茶之所以有非同一般的魅力,其原因是吸取了山川之靈氣;茶區(qū)別于普通的草、樹,最主要是有超然的韻。正所謂“有韻則生,無韻則死;有韻則雅,無韻則俗;有韻則響,無韻則沉;有韻則遠,無韻則局。物色在于點染,意態(tài)在于轉(zhuǎn)折,情事在于猶夷,風致在于綽約,語氣在于吞吐,體熱在于游行,此則韻之所由生也?!?/p>
名茶有各自獨特的韻味,是一泡茶的氣質(zhì)與特性,如安溪鐵觀音的“觀音韻”、武夷大紅袍的“巖韻”、太平猴坑猴魁的“猴韻”、黃山毛峰的“冷韻”、普洱茶的“陳韻”……有人說,好茶才有韻。我完全贊同,如果隨便摘一片樹葉都有韻,那世界上就沒有“韻”了??梢哉f,沒有韻的茶一般不是好茶,就像男人與女人,盡管很帥、性感,但是沒有風韻、氣質(zhì),就沒有男人味、女人味。
我最常喝鐵觀音,有人把“觀音韻”描述成“滋味醇和濃厚,甘喉爽口,蜜甜微酸”,更甚者提出所謂“鐵韻”,我不敢茍同。我認為,“觀音韻”包含“香韻”和“喉韻”,是喝入茶湯,品嘗香、味之后,齒頰留香,喉舌生津,口腔感覺到的飽滿度、穿透力,以及舌根的回甘、喉嚨的回味和大腦的回想。
閩南語中,韻與孕、運同音。因此,在喝喜酒、鬧洞房時說“有韻”,在慶典場合說“好韻”、“大韻”,被視為吉利話。
感受茶韻,除了不同茶葉不一樣,不同的環(huán)境、心情,乃至不同的季節(jié)、天氣不一樣,跟茶的濃淡、爽澀、甘苦、鮮滯也有關系。但憑我的經(jīng)驗,關鍵的是認真、執(zhí)著,方能體會到茶的韻中之韻,韻外之韻!
不過,初品茶的人也不必為茶韻而困惑。茶韻悠悠,人生漫漫,何為一時所求矣!
來源:安溪鐵觀音茶文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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