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建省武夷山市星村鎮(zhèn)，茶農們在采摘巖茶。(圖源：《瞭望》新聞周刊)
近日，福建武夷山核心景區(qū)內，133畝茶園10年期租賃權在網絡公開拍賣，經過62輪競拍，最終以7400萬元成交。而10年前，其租賃價格為600多萬元，10年間價格增長了10倍多。
繁華之下，風險隱患值得警惕。記者調查發(fā)現，當下武夷巖茶銷售遭遇“冰火兩重天”：打著“正巖茶”“山場茶”旗號的巖茶一斤數千元乃至數萬元、一二十萬元，其中不乏炒作噱頭推高價格者;中低端巖茶同質化嚴重，銷售渠道狹窄，茶葉積壓，大量外地茶以假冒真在市場上大行其道。
從亂象中突圍，走出持續(xù)健康發(fā)展道路，擦亮千年巖茶金字招牌，是武夷巖茶亟待破解的難題。
文|鄭良?張華迎《瞭望》新聞周刊記者
本文授權轉載自“瞭望”客戶端，原文首發(fā)于2020年7月4日，原標題為《揭開天價巖茶背后的層層亂象》，原文刊于《瞭望》2020年第27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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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有天價茶下有滯銷茶
拍下茶園的武夷山瑞泉茶葉有限公司董事長黃圣輝說，經測算，茶園出產巖茶一斤平均成本約1500元，茶園位于武夷巖茶正巖產區(qū)，近年來該產區(qū)的茶價格是最高的。
記者調查發(fā)現，正巖產區(qū)巖茶還細分各個山場，不同山場的茶葉價格也有差別。例如，近年來火爆的、被坊間戲稱為“牛肉”的牛欄坑肉桂，據說來自名為牛欄坑的山谷，一斤售價數萬元乃至一二十萬元不等;被稱為“馬肉”的武夷山馬頭巖肉桂，一斤價格數千元至上萬元不等。
正巖產區(qū)位于武夷山核心景區(qū)72平方公里區(qū)域，茶園面積2萬多畝，年巖茶產量100多萬斤。茶園絕大多數位于天心村，受干旱天氣影響，今年天心村茶葉產量減少，但茶葉價格穩(wěn)定，每斤茶青收購價格從一兩百元到六七百元不等，10斤茶青做1斤成品茶，盡管價格不菲，但仍有很多外地茶商來收茶。
與“火爆”的正巖茶相比，中低端巖茶則遭遇“寒流”。武夷山市茶園面積14.8萬畝，每年巖茶產量1萬多噸，正巖茶只占5%左右，正巖產區(qū)之外，很多中低端巖茶賣不出去。
武夷山星村鎮(zhèn)黃村有茶園1.2萬畝，全村有168家茶企，村民幾乎家家戶戶種茶，茶葉年產量近百萬斤。茗川世府合作社理事長黃正華說，今年茶葉減產30%以上，毛茶收購價1斤100到200元，比往年略好，但茶農手中積壓了不少茶葉。
中低端巖茶滯銷并非個例。武夷山市茶葉從業(yè)人員12萬多人，注冊茶企4300多家，規(guī)模以上茶企30家，茶葉生產以農戶、小微企業(yè)為主，主要以農戶為單位自行栽種，一家一戶每年生產幾千斤茶葉，主要由茶企、茶商收購。
多家茶企負責人說，大中型茶企產銷相對穩(wěn)定，而大多數小微茶葉企業(yè)、個體農戶，品牌知名度不高，茶葉同質化嚴重，銷售渠道單一，加上大量“冒牌茶”入侵，導致茶葉滯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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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假冒真和虛假炒作
武夷巖茶高價，源自其制作工藝復雜，制作工序有數十道，一年只做一次茶，歷時3~5個月。即使是中低端巖茶，一斤成本價也在百元以上。
武夷山業(yè)內人士說，市場上充斥著由低價茶葉加工而成的外地茶，有的存在農殘超標問題，有的外地茶商在武夷山注冊茶葉公司，將外地茶改頭換面后銷售，有的茶商收購一部分巖茶，再摻雜大量外地茶售賣。
高端巖茶市場同樣存在風險，受市場追捧的正巖茶、山場茶沒有統一標準和溯源體系，一些茶商以稀缺、獨特等為賣點，虛假宣傳，推高價格，或將外山茶、外地茶以次充好，欺騙消費者?！肮俜綐藴蕸]有正巖、半巖、洲茶之分，更沒有細化山場，正巖茶、山場茶的標注屬于企業(yè)行為?！蔽湟纳绞胁铇I(yè)局局長林建江說。
以牛欄坑肉桂為例，每斤動輒數萬元乃至一二十萬元。市場上的巖茶企業(yè)、手工作坊，均以“珍稀、獨特”為賣點，聲稱“武夷巖茶的極品”“產量極其有限”“口感獨一無二”。有的茶商收購少量牛欄坑肉桂，混入其他茶葉再高價出售，更多茶商直接將其他產區(qū)的茶冒充牛欄坑肉桂。
多位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武夷巖茶(大紅袍)制作技藝傳承人說，生長于山谷巖石、砂礫土壤的巖茶，被認為獨有“巖骨花香”韻味，但核心景區(qū)、山場之間出產的茶葉差別不大，口感的差別更多緣于制茶工藝、火候掌握等。
此類炒作并不少見。記者走訪福州、廈門等地巖茶市場，了解到數千元、上萬元乃至數萬元一斤的巖茶，多是打著“山場茶”“坑澗茶”等旗號，宣傳“茶湯順滑”“讓人丹田發(fā)熱”“充滿坑澗間草木香氣”“口感霸氣”等，用語讓人難辨真假。
“很多高價茶是福州、廈門等地茶商到武夷山收購茶葉后，經過包裝貼上各種山場標簽，起一些花里胡哨的名字，以數倍乃至十倍以上價格賣出?！倍辔徊柁r告訴記者，福州、廈門等地有專業(yè)營銷炒作團隊，茶葉利潤“大頭”被他們賺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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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只手擦亮“金字招牌”
多位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武夷巖茶(大紅袍)制作技藝傳承人說，茶葉品質由多方面因素決定，炒作山場、坑澗等概念將特定產區(qū)作為唯一因素，這是對消費者的誤導。除了產地因素，武夷巖茶的文化價值、品牌價值仍有多種內涵不可忽視。
武夷山是世界紅茶和烏龍茶發(fā)源地，也是中國茶葉的靚麗名片。多位受訪業(yè)內人士建議，剎住炒作概念推高價格、以假冒真的市場亂象，應形成豐富多樣的產品體系，實現價格標準化、品質等級化，以擦亮武夷巖茶千年“金字招牌”，打造更多規(guī)模企業(yè)、品牌企業(yè)。
對此，當地政府正逐漸發(fā)力。武夷山市針對“冒牌茶”現象，去年4月起實施“茶青卡”和“商品標”以完善溯源機制?！安枨嗫ā庇晌湟纳绞胁柁r、茶企申領，記載茶園位置、面積、茶樹種類、茶青年產量等信息。茶企根據“茶青卡”內茶青數量，可按比例換領“商品標”，消費者掃描“商品標”，可識別“武夷山出產的大紅袍”或“正山小種”等證明字樣。目前，340多戶茶農申領“茶青卡”，105家茶企獲得授權使用“商品標”。
龍頭企業(yè)、合作社等經營主體也加入其中，升級以茶農自行栽種、管理、銷售茶葉為主的經營模式，打造品牌、提升品質、擴展銷路。
茗川世府合作社是由黃村和周邊茶農茶企整合而成，涵蓋119戶茶農的8800畝茶園。黃正華說，合作社引導茶農對茶園進行生態(tài)改造，使用有機肥，茶葉統一送檢并由專家進行等級評定，根據品質等級確定價格體系?！捌焚|提升了，茶葉銷量也增加了?！?/p>
“武夷巖茶的品質主要緣于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，必須把山、水、土壤保護好。”武夷山市委書記江建華說，未來3年將加大生態(tài)保護，大力推進茶產業(yè)轉型升級，實施標準生產，提升全產業(yè)鏈的競爭力，鼓勵支持茶企開發(fā)茶類新產品、特色茶食品、茶飲品等精深加工產品，實現茶產業(yè)高質量發(fā)展。
